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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 爭分奪秒,改變基因,拯救橙子

  • Sean-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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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發表于:2013/9/11 2: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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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受到黃龍病的威脅,在研究用轉基因技術拯救橙子

一個柑橘種植者試圖拯救橙子的經歷,讓我們看到對一種深受喜愛的農作物進行基因改造的艱巨過程,也看到了科學成果和社會接受能力之間的巨大裂痕。

swifters                                                                          2013-08-20 18:19


南方花園橙業公司在佛羅里達州克萊維斯頓的果園里,染病果樹被砍倒燒掉。圖片來源:理查德·佩里

(文:Amy Harmon)佛羅里達州克萊維斯頓(Clewiston)—里克·克雷斯(Ricke Kress)開車時,接到了那個令他和所有其他佛羅里達柑橘種植者都感到恐懼的電話。

“來了”,他的果園經理只說了這兩個字,而這已足夠讓克雷斯立刻將車停在路邊。

那種在世界各地的柑橘樹上肆虐的植物疾病來到了佛羅里達傳奇的果園中。染病的橙子會變酸,一半外皮會變成綠色。克雷斯是南方花園橙業公司(Southern Gardens Citrus)的總裁,管理著250萬棵橙子樹和一個為純果樂(Tropicana)和佛羅里達天然(Florida’s Natural)兩家果汁公司榨汁的工廠。他沉默地坐了很長時間。

“好吧,”在2005年的那個秋日,他最后終于說,“讓我們制定個計劃。”

美國人喝的橙汁大部分來自他和其他8000名佛羅里達種植者。在隨后的幾年里,他們竭盡所能,同這種叫做柑橘黃龍病(citrus greening)的疾病斗爭。

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是一種細菌,為了減緩其蔓延態勢,他們砍掉了數十萬棵染病果樹,還噴灑了比以往更多種類的農藥,以殺滅攜帶這種細菌的飛蟲,但還是控制不住疾病傳播。

據說,橙子是龐塞·德萊昂(Ponce de León)[1]帶到佛羅里達的,隨后就在這片土地上蓬勃生長開來。種植者們搜遍佛羅里達中部50萬英畝(約合2023平方公里)的蒼翠果園,還派人前往世界各地,去尋找一棵對這種病天然免疫的果樹,以作為新的祖先植株培育出新的果樹。但是,世上并沒有這樣的樹。


染了黃龍病的樹結出的橙子(右)和正常橙子(左)相比,明顯發育不良。圖片來源:理查德·佩里

“在人類種植的所有柑橘樹中,都沒有免疫力出現的跡象。”一名植物病理學家說。他領導著美國國家科學研究委員會(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專門針對此疾病的專家組。

在所有柑橘樹中都沒有免疫跡象,但也許不是在全自然界都沒有。預計在未來十年內,佛羅里達的橙子收成將急劇下降;克雷斯認為,一種方法是拯救橙子的唯一機會,但他所在的行業和其他行業一直因為擔心消費者反對而避免采用。他們將不得不改變橙子的DNA——采用來自不同物種的基因。

基因改造可能會令農作物得以抵抗一般方法無能為力的疾病,橙子不是唯一一種會受益的作物。此技術的倡導者說,基因改造也有助于在全球變暖的環境下為快速增長的人口提供足夠的食物——使農作物含有更多的營養物質,或者能耐干旱,或者能抗蟲害。領先科研機構得出的結論是,物種之間進行DNA交換,本質上對人類健康和環境構不成風險,而且對這樣的改造可以進行可靠的審查。

DNA被實驗室改動過的動物和植物叫做轉基因生物(genetically modified organisms, GMO)。許多人想到把這樣的東西吃進嘴里,就嚇得不輕。批評人士擔心這類作物有尚未檢測出來的風險,同時不信任大型農業化學公司;目前廣泛種植的轉基因作物沒有幾種,都是這些公司開發出來的。而長期以來在歐洲根深蒂固的對轉基因技術的敵視態度最近在美國也有所加劇,這是因為在勢頭愈來愈強勁的健康食物和道德食物運動中,有機食物倡導者、環保人士和其他參與者將反轉基因作為主要訴求。

克雷斯的老板擔心,長期塑造出來的果汁“100%天然”的形象會受到損害。

“我們真要這么干嗎?”2008年,南方花園公司在位于佛羅里達大沼澤地區(Everglades)北緣的總部召開會議,他在會上這么問道。

現年61歲的克雷斯并不特別偏愛生物技術。他常年加班加點,頗有名聲,在像韋爾奇(Welch’s)和仙妮卡(Seneca Foods)這樣的水果和果汁公司里一路晉升。在柑橘黃龍病發現前幾周,他剛加入南方花園,搬到這里。當時,他認為令自己最頭痛的會是來自調味飲料的競爭,或是說服妻子忍受佛羅里達潮濕的天氣。

但每況愈下的收成可能意味著他的果汁加工廠無工可開,也會導致任何一家公司都無法接受的后果。佛羅里達是世界第二大橙汁生產地,僅次于巴西。價值90億美元的柑橘產業為這個主辦“橘子碗(Orange Bowl)”[2]的州提供了76000個就業崗位。在柑橘行業中,只有少數幾家企業為開發“轉基因”樹種劃撥了專項資金,而作為美國糖業(U.S. Sugar)的子公司的南方花園就是其中之一。開發一種轉基因樹種可能需要10年之久,而花費可能高達2000萬美元。

科學界正在逐漸達成共識:要征服柑橘黃龍病,必須采用基因工程手段。“人們要么就喝轉基因橙汁,要么就得喝蘋果汁了。”佛羅里達大學(University of Florida)的一位科學家告訴克雷斯。

克雷斯認為,如果擁有新基因的柑橘樹能扭轉橙汁產量越來越少、售價越來越貴的趨勢,美國民眾就會歡迎它的。“如果這是唯一的辦法,那么消費者會支持我們。”克雷斯向老板保證。


果園工人檢查果樹,標出染病植株。有數百萬棵樹已經感染了黃龍病。圖片來源:理查德·佩里

他尋求拯救橙子的方法的經歷,讓我們得以近距離觀察對一種深受喜愛的生物進行基因改造的艱巨過程——而且這還是個和時間賽跑的任務。為公眾所不知的是,在過去幾年中,他考慮過來自各種生物的基因,其中包括兩種蔬菜、一種病毒,還短暫地嘗試過一個來自豬的基因。在實驗室中制造出來的一個合成基因也一度看起來很有希望。

在溫室中能對這種疾病免疫的試驗植株在隨后的實地種植中還是向病魔投降了,對公眾意見的擔心和監管機構審查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延誤扼殺了一些有希望的線索;但克雷斯堅定地履行著自己的使命。反對轉基因食物的全國性運動聲勢似乎越來越浩大,而他對此不屑一顧。

直到最近幾個月,他才開始正視科學成果和社會接受能力之間的巨大裂痕。

數千年的人為干預

即使在冷凍濃縮果汁還在統治市場的時代,橙汁之所以廣受歡迎,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消費者認為它是從原生態水果新鮮榨出的天然飲品。但實際上人類幾千年來一直在改變著橙子,因為它富含營養。

受到威脅的柑橘在全世界的分布

東南亞的柑橘長久以來飽受黃龍病之苦,但這種疾病在最近10年剛傳到世界上橙子產量最多的兩個國家——美國和巴西。




美國和巴西的產量按州標出。其他地區的按國家標出。數據來源:聯合國糧農組織、美國農業部、巴西地理與統計研究院、學術論文

在人類插手之前,玉米是一種野草,番茄很小,胡蘿卜少有橙色的,奶牛產不了多少奶。對橙子而言,如果原產熱帶的葡萄柚大小的柚子和原產溫帶的小橘子沒有因為人類的遷徙而在中國會合,那么橙子可能根本不會存在。如果商人沒有把橙子樹帶到全球各地,它也不會成為世界上種植最廣的果樹。

從那時起由于自然突變而產生了許多橙子品種,到今天還剩下的,就是人類進行選擇的結果。佛羅里達產的所有橙汁幾乎都只是兩種橙子的果汁的混合:一種是哈姆林(Hamlin),味道寡淡,顏色也不鮮艷,但收獲早,產量高;另外一種是晚些時候收獲的巴倫西亞(Valencia),顏色較深,味道甜美。

因為橙子本身就是雜交種,而大多數種子是母體的克隆(編者注:橙子的種子大多是無融合生殖產生的,不具有父本的基因),所以不能很容易地由雜交產生新品種——這不像蘋果:果農通過雜交創造出了一些最受喜愛的品種,比如說富士(Fuji)和姬娜(Gala)。但商業果園中絕大多數橙子都是由一種基因合并手段培育而成:將一種受人青睞的水果品種的嫩芽嫁接到其他品種——如檸檬或酸橙——的結實的樹根上。這種方法在古羅馬時代之前就產生了。 佛羅里達種植者最近開始種一種在收獲季中期成熟的無籽橙子,它是育種工作者用強烈的射線破壞一個有籽品種的DNA而培育出來的。這種加快進化速度的技術已經創造出了幾十種作物的新品種,包括大麥和水稻。

基因工程的支持者認為,人類改造農作物的各種方法是連續統一的,基因工程是其中之一,而每種方法都有風險:即使傳統的雜交育種,有時也會產生一些有毒的蔬菜品種。他們認為,由于創造轉基因作物通常要加入一個或多個基因,而每個這種基因都編碼一種功能已知的蛋白質,所以與對許多功能未知的基因進行隨機重組或人工變異的傳統方法相比,基因工程的結果更有可預測性。

但是,因為基因工程通常會將一個物種固有的DNA取出,放入與其關系較遠的另一個物種中,或者“關閉”現有基因,所以對這種技術持批評態度的人認為,它將基因修補提升到了一個危險性可能較大的新程度,其風險尚未完全明確。

克雷斯如果有更多的時間,也許可以等橙子自然進化出對這種叫做亞洲韌皮桿菌(Candidatus Liberibacter asiaticus)的細菌的抵抗力。這事可能明天就會發生,也可能需要幾年,或幾十年。也許還沒等到抵抗力出現,佛羅里達就沒有橙子了。

前方是懸崖

其他柑橘種植者進行了初步討論,以決定他們應該共同支持用什么方法對黃龍病進行研究;討論結果讓克雷斯對自己的基因工程項目沒什么信心。

“公眾是絕不會喝轉基因橙汁的,”一個種植者在2008年的一次會議上說,會上的爭論很激烈,“這是在浪費我們的錢。”

“公眾已經在成噸地吃轉基因作物了。”大種植者彼得·麥克盧爾(Peter McClure)反駁道。

“這可不像一包多力多滋(Doritos),”另一個人厲聲說道,“我們說的可是一種生食產品,這是橙子的精華。”

美國人已經吃了超過10年的轉基因食物包括玉米、大豆、幾種棉籽油、芥花籽油和糖。它們大多作為食物成分,不顯眼地存在于麥片、沙拉醬和墨西哥玉米片這樣的加工食品中。放在超市農產品區的寥寥幾種轉基因作物——一種夏威夷木瓜、幾種西葫蘆、一小部分甜玉米——沒有早餐飲料的標志性地位。克雷斯承認,這種地位對美國人來說“就像母親”:美國人均橙汁消費量是世界第一。

如果各種民意調查結果可信的話,那么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美國人會拒絕吃任何轉基因作物。一項研究的受訪者只接受某幾種:三分之二的人說會吃用其他植物基因改造的水果,但只有很少人能接受含有動物DNA的水果。在知道農產品含有來自病毒的基因的情況下還愿意食用它的人就更少了。

七種轉基因食物

在關于轉基因食物的兩極分化的爭論中,它們往往被一律描繪成好的,或者是壞的。這里列出了一些在不同時期、為達到不同目的、經不同基因改造的農產品。

1.能貯存更長時間的番茄


1994年,“保存味道(Flavr Savr)”番茄成為第一種可向消費者銷售的轉基因作物。一家叫“加州基因(Calgene)”的生物技術創業公司將會使番茄變軟的基因的反義基因導入番茄中,干擾了原基因產物的合成,因而延長了番茄的貯存時間。雖然此產品大受消費者歡迎,但生產和運輸成本過高,最終退出了市場。

2.耐受除草劑的大豆


美國現在種植的幾乎所有大豆都經過基因改造,能耐受一種叫草甘膦(glyphosate)的除草劑,這樣農民能將除草劑噴灑在雜草上而不傷及作物。草甘膦使一種對大多數植物的生存必不可少的酶失活,從而殺死植物。孟山都生產的這種大豆有另外一種不受草甘膦抑制的酶,從而能耐受草甘膦。經過長時間的使用,一些雜草已經進化出耐受草甘膦的能力,耐受其他除草劑的大豆品種已被開發出來。

3.抗蟲玉米


一種常見的土壤細菌——蘇云金芽孢桿菌(Bacillus thuringiensis, Bt)——能產生幾種蛋白質,昆蟲攝入后就會死亡。這些蛋白質對人類無害,長期被有機種植者用作天然殺蟲劑。過去10年中,大部分用在加工食品和動物飼料中的玉米都是經過基因改造的,由孟山都、先正達(Syngenta)或其他生物技術公司生產。這種玉米能產生Bt蛋白,不用打農藥就可以減輕蟲害。美國超市或農場出售的甜玉米卻只有少數是經過基因改造的,部分原因是農民擔心消費者不愿購買轉基因產品。

4.抗病毒木薯


木薯是饑荒易發地區的一種主食,可耐高溫、洪水、干旱,但最近東非地區種植的木薯被一種引起褐色線條病(brown streak disease)的病毒攻擊。科學家將這種病毒的片段加入木薯DNA,引發木薯的天然免疫反應,開發出了幾種能抵抗這種病毒的木薯。由唐納德·丹弗斯植物科學中心(Donald Danforth Plant Science Center)開發的一種正在烏干達進行實地種植試驗;由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ETH Zurich)的一支科學家團隊開發的另一種正在等待批準,以在肯尼亞和尼日利亞進行試驗。

5.不褐變蘋果


加拿大蘋果種植企業奧卡諾根特色水果公司(Okanagan Specialty Fruits)將蘋果控制褐變的基因的一份多余副本導入果樹,使褐變基因失效,改造了澳洲青蘋(Granny Smith)和金冠(Golden Delicious)蘋果。改造目的是減少浪費,讓蘋果能以切片形式出售,以增加銷量。該公司正在等待美國農業部的商業生產許可。

6.Beta-胡蘿卜素強化稻米


用玉米和一種常見土壤細菌的基因能使稻米產生beta-胡蘿卜素,而人體需要beta-胡蘿卜素來合成維生素A。由于這種稻米呈***,被稱為“黃金大米”。維生素A缺乏導致每年數十萬亞洲和非洲兒童罹患夜盲癥。這種稻米是幾個非營利組織用十余年時間開發出來的。最近的試驗表明一碗“黃金大米”可以提供兒童一天所需維生素A的60%。這種稻米正在菲律賓進行實地種植試驗,也將在該國進行健康和環境安全方面的測試。

7.快速生長的鮭魚


由創業公司“水的賞金”科技公司(AquaBounty Technologies)開發的“水的優勢(AquAdvantage)”鮭魚是一種大西洋鮭魚,含有一個來自奇努克鮭魚(Chinook salmon)的生長激素基因和一個來自像鰻魚的大洋鱈魚(ocean pout)的基因開關。此開關使生長激素基因一直保持打開狀態,所以這種轉基因鮭魚體內全年都產生生長激素,而不是只在溫暖的環境下才產生;這樣,這種鮭魚只需18個月就能達到上市所需體重,只是通常時間的一半。“水的賞金”公司正在等待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這種鮭魚上市。

還有一種似乎是持久不變的認識:植物會獲得其新DNA原屬物種的性狀,就像電影《變蠅人(The Fly)》[3]中的科學家,由于自己的DNA意外地和家蠅的進行了重組,從而長出了昆蟲的器官。

2004年,羅格斯大學(Rutgers University)的食品政策研究所(Food Policy Institute)進行民意調查,其中一個問題是:含有來自魚的基因的番茄吃起來會不會“有魚味”?這個問題指的是一家公司用美洲擬鰈(winter flounder)的基因創造出了一種抗霜凍番茄。只有不到一半的受訪者正確地回答“不會”。調查也顯示,對食品基因工程會破壞正常生態系統的擔憂也較普遍。

反過來,克雷斯的研究人員則喜歡指出,基因工程有效的原因恰恰是所有生物都遵循基本的生物化學原理:如果一種冷水魚的基因能幫助番茄抵抗霜凍,那是因為DNA是通用代碼,番茄細胞知道如何解讀。即使親緣關系最遠的物種——比如人類和細菌——也共享許多基因,它們的功能在數十億年的進化過程中一直保持不變。

“基因從哪來,并不是關鍵,”一位研究人員說,“起到的作用才是。”

克雷斯將調查結果放在一邊。

其他正在進行的轉基因食物研究項目給了他鼓勵。其中甚至還有一個水果的,叫“北極蘋果”:這種蘋果的褐變基因被關閉,以減少浪費,并讓它能更容易地以切片形式售賣。

“到項目成功時,公眾應該會對轉基因生物了解得更多了。”克雷斯對他的研究總監邁克爾·P·埃雷(Michael P. Irey)說;此時,他們挑選出了五名科學家,南方花園將會資助這五個人。在美汁源(Minute Maid)于2010年初在邁阿密召開的一次會議上,面對參會的科學家、種植者和果汁處理商,他堅持認為自己公司的首要任務必須是找到一個起作用的基因。

而敵人是強大的。韌皮桿菌能阻斷營養素在柑橘樹里的流動,從而使樹死亡。這種細菌在一個多世紀前被人類發現,當時它在中國殺死了大批柑橘樹。美國農業部將它與炭疽桿菌和埃博拉病毒一起,列在生物恐怖襲擊可能使用的物質清單上。亞洲柑橘木虱(Asian citrus psyllid)以柑橘樹葉的汁液為食,于是它就將這種細菌從一棵樹中吸出,注入另一棵樹中。它可以攜帶這種細菌連續飛1英里(約1.6公里);雌蟲在其一個月的生命中最多可以產下800顆卵。

克雷斯的候選DNA得能擊敗這細菌或這昆蟲。至于公眾接受與否,他告訴業界同事:“我們現在顧不上了。”

“恐懼因素”

克雷斯外表整潔,滿頭銀發,同事們形容他總是上滿了弦(他更喜歡用“精神集中”這個詞)。他每天早晨6:30到辦公室,用微波爐熱一碗燕麥粥。他在辦公室的柜子里放了一大堆揭蓋罐頭包裝的坎貝爾(Campbell’s)雞湯,午飯時會熱來喝。每天晚上到家時,他都會為妻子從自家花園里剪一朵玫瑰。周末,他打理院子,仔細閱讀關于轉基因生物的新聞報道。

作為一個喜歡規律生活的人,尋求DNA之旅的不確定性令他感到不安。僅僅為一種橙子的一個基因做安全測試,南方花園就得花上數百萬美元。他曾打算從五個研究人員的方法中挑出一種長期效果最好的。

但在2010年,疾病傳播的速度超出了任何人的意料,首要考慮因素成了哪種方法最先出成果。

為同韌皮桿菌斗爭,佛羅里達大學的迪恩·加布里埃爾(Dean Gabriel)選擇了一個來自病毒的基因,當這種基因自我復制時,就能殺死細菌。雖然這類被稱為噬菌體的病毒(“噬”的意思是吞食)對人體無害,但埃雷有時還是會強烈要求克雷斯考慮:DNA的來源聽起來很奇怪,可能會帶來公關上的困難。“這基因來自病毒,”他會直截了當地問道,“能感染細菌的病毒?”

但克雷斯主要擔心的還是,加布里埃爾花了太長時間完善自己的方法。

第二位競爭者是來自德克薩斯州A&M大學(Texas A&M University)的埃里克·米爾科夫(Erik Mirkov),他對自己的方法更有信心:將一個來自菠菜的基因導入柑橘樹中——他提醒克雷斯說,菠菜是“我們給嬰兒吃的”食品。這個基因以略微不同的形式存在于數百種植物和動物中,它編碼一種能攻擊入侵細菌的蛋白質。

即便如此,米爾科夫也面臨著種植者的質疑。“我的橙汁嘗起來會像菠菜嗎?”一個人問道。

“果汁會是綠色的嗎?”另一個人感到好奇。

“這個基因,”他總是回答說,“同菠菜的顏色和味道沒有任何關系。你的身體也生產幾種跟它非常相似的蛋白質,是你自己的細菌防御系統的一部分。”

米爾科夫的一些看上去較有前途的樹種在第一次試驗中還是染了病;克雷斯同意,應該調整基因位置,爭取在新一代樹種上取得更好的結果。但是,轉基因樹種始于培養皿里的一個細胞,要長到能種在地里的程度,可能需要兩年;要結果實,可能還需要很多很多年。

“有沒有一個基因,”克雷斯問埃雷,“能讓大自然加快速度?”

第三位科學家的嘗試曾在一段時間里看上去能解決問題,他是佛羅里達大學的威廉·O·道森(William O. Dawson)。他設法將一個基因連接到一種病毒上,而這病毒又可以通過樹皮上的一個小切口進入樹里,從而改變已經完全長好的樹。以這種方式導入的基因最終會失去效果,但克雷斯希望能拿它當權宜之計,幫助佛羅里達果園中已有的6000萬棵柑橘樹抵御疾病。道森開玩笑說,他希望至少能保住葡萄柚,他很喜歡葡萄柚汁,“最好在里面加一點伏特加”。


南方花園橙業公司總裁里克·克雷斯對加利福尼亞柑橘種植者講解他的創造一種抗病轉基因橙子的項目。不過,他告誡他們,“如果沒有消費者的信任,那我們不論拿出什么對策也無濟于事。”圖片來源:加里·卡贊吉安

但這個那年希望最大的成果卻從一開始就注定不能推行:他在溫室里的果樹上測試了十幾個抗菌基因,而看起來有效的那一個來源于豬。

豬的遺傳密碼由約3萬個基因組成,而這僅是其中的一個,于是他冒險地認為,這是“豬身上非常少的一部分”。

“從我們的??角度來看沒有安全問題——但肯定是個恐懼因素。”國家環境保護局(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Agency)的一名官員向克雷斯指出。這名官員已經將這種方法列入一份初步清單里,其中都是環保局可能進行進一步審查的方法。

“至少管用,”克雷斯不滿地說, “證明了一種思路是可行的。”

基于類似的謹慎,第四種方法能及時獲得批準的希望也不大——這是塔斯基吉大學(Tuskegee University)的科學家杰西·杰恩斯(Jesse Jaynes)在實驗室里設計的一個合成基因。一次模擬實驗的結果顯示,杰恩斯的基因能持久征服引起黃龍病的細菌。但是他們得證明這種合成基因的安全性,審批過程將會延長。“拿一個自然界不存在的基因出來,”有人告訴克雷斯,“那你就要回答更多的問題。”

2010年秋,康奈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的赫伯·阿爾德文科(Herb Aldwinckle)實驗室成功地用一個來自洋蔥的基因,令木虱不再落在番茄植株上;這是克雷斯最后的希望了。不過,將這種基因導入橙子樹還需要一段時間。

許多人都認為收成不久就將急劇下滑;克雷斯和埃雷同意,只有米爾科夫新近改良的有菠菜基因的果樹能及時止住這種趨勢。2010年秋,轉基因橙子樹同染病橙子樹和木虱一起被鎖進一間溫室里,進行試驗。

孟山都(Monsanto)效應

反轉基因食物運動的戰線比同細菌的戰斗更廣。到目前為止,克雷斯只跟反轉基因食物運動發生過一次直接沖突,是在2010年12月。當時路透社[4]的一篇報道提到了南方花園的基因工程嘗試,讀者評論中反對的呼聲很高。

有些讀者發誓不買這樣的“惡魔變種食品(frankenfood)”。另一些人將越來越多的食物過敏事件歸咎于基因工程。總部位于圣路易斯(St. Louis)的孟山都公司在農作物生物技術方面占據主導地位,文章甚至都沒提到它,但還是有幾十條評論痛罵孟山都。

“如果這種趨勢繼續下去,總有一天,市面上就只有孟山都的轉基因食物了。”一條評論警告人們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克雷斯還是很鎮定的。幾十個長期動物飼養研究已經得出結論,現有轉基因作物同其他農作物一樣安全;美國國家科學院(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和其他機構也發表過類似的聲明。

但是,他的一些研究人員擔心,一提到轉基因作物,公眾普遍會想起孟山都;由之而來,一提到孟山都,就會想到對現代農業的批評——這種聯系可能會令消費者反對南方花園的轉基因橙子。

“那文章哪里都沒說到‘孟山都’,但評論都是關于孟山都的。”米爾科夫說。



上圖:華盛頓,支持標識轉基因食物的活動者。圖片來源:盧克·沙雷特;下圖:一場在洛杉磯舉行的抗議孟山都的活動,孟山都是農作物生物技術領域的主導者。認為轉基因作物有害的消費者已經在數百個城市舉行過抗議活動。圖片來源:羅賓·貝克/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孟山都用一種細菌基因改造大豆,以讓它能抵抗孟山都自己生產的一種除草劑,這是第一種廣泛被農民采納的轉基因作物;克雷斯知道,這事沒法為轉基因作物贏得民心。

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絕大多數種大豆的美國農民都漸漸采用了這種能讓他們更容易地控制雜草的作物。但隨之而來的是那種除草劑更加廣泛的使用,以及對孟山都侵略性的商業策略的反感、對由企業利潤帶動的食物系統越來越深的疑慮;這些因素結合起來,引起了消費者的強烈反對。環保活動者破壞了幾十處試驗田,抗議采用孟山都的大豆或玉米的品牌。孟山都的玉米是在大豆之后不久推出的,進行基因改造的目的是令害蟲不再攻擊它。

包括麥當勞(McDonald’s)、菲多利(Frito-Lay)和亨氏(Heinz)在內的企業做出回應,承諾不會在特定產品中使用轉基因成分;一些歐洲國家禁止種植這些轉基因作物。

克雷斯的一些科學家仍對此感到非常憤怒。他們認為,一項可能會給公眾帶來廣泛利益的事業,就這樣被反對基因工程的活動者和未能說服消費者接受基因工程的好處的企業共同劫持了。許多發展中國家政府出于對種子安全性和所有權的擔憂,延遲或禁止種植本國所需的農作物。例如,在2002年,贊比亞雖遭受饑荒,但仍拒絕接受轉基因玉米。

“如果有人想去超市買他們所需的任何反對轉基因的東西,那其實很容易。”杰恩斯說。他用一個合成基因創造了一種高蛋白甘薯,但面對著同樣的阻力。

在2011年年初,對克萊斯來說,拿他的公司同孟山都在任何方面做比較,看起來都很牽強——他得規避孟山都的大批專利;孟山都在世界各地有數千名員工,而他在收獲季最忙的時候也只在佛羅里達雇用750人,簡直是微不足道。如果南方花園的努力最終成功,公司希望能通過樹種的版稅來收回投資。但這個項目的目的還是為了拯救橙子樹,而橙子樹的種植總面積同主要生物科技公司重點開發的那些作物相比,無足輕重。

他鼓勵憂心忡忡的研究者看看“保存味道(Flavr Savr)”番茄在早期取得的成功。這種轉基因番茄于1994年推出,改造目標是比傳統品種保鮮時間更長。上市之后它大受歡迎,一些商店不得不對其限購,但隨后其開發商商業上的失誤使這種番茄不再生產了。

而且,不是只有他們自己在開發轉基因橙子。柑橘種植者在共同資助開發抗黃龍病樹種,農業部也成立了一支科學家團隊來進行這項研究。克雷斯對任何解決方案都會感到滿意。他幾乎每天都能聞到燃燒染病樹木的氣味,從南方花園總部樓外的果園飄來的橙花香氣也夾雜在其中。

越發緊迫

溫室里病菌肆虐,每棵非轉基因樹都已表現出染病癥狀,而米爾科夫的含有菠菜基因的樹則已經健康地活了一年多。克雷斯很快就會有300棵轉基因樹,可以進行試驗性種植了。但在2012年春,他請求環保局進行指導,這是三個將對他的樹種進行評估的聯邦機構的第一個。下一步是安全測試,而他覺得這個步驟可能無法及時啟動了。

環保局要求進行動物實驗,以評估他的基因產生的蛋白質的安全性。米爾科夫讓他放心,要求將會很少,因為這種蛋白質同任何一種已知的過敏原和毒素都沒有任何相似性。

“這是菠菜,”他強調,“已經吃了幾百年了。”


南方花園的里克·克雷斯對他的秘密試驗果園抱有很高期望,其中一些樹是經過基因改造的。大約五年之后,如果監管部門批準,一些轉基因樹可能會生產出第一批可供銷售的橙汁。圖片來源:理查德·佩里

在那個春天還有其他令克雷斯擔心的事情:業界為殺死帶菌木虱,將農藥用量提高了三倍,這雖然還在法律允許范圍內,但成本高昂,令人煩惱;佛羅里達的種植者可不喜歡談起這事。一種廣泛使用的殺蟲劑已經失效,因為木虱已經進化出了抗藥性,而佛羅里達柑橘種植者協會在請求一家公司取消一季只能對幼樹噴兩次農藥的限制——這是收獲時果樹還能不受感染的唯一希望,他們想更有把握。

業界中其他知道克雷斯的項目的人開始向他尋求幫助。他同意在加利福尼亞柑橘種植者于秋季舉行的會議上演講,那里剛發現黃龍病。“我們需要聽聽轉基因的解決方案。”協會理事特德·巴特金(Ted Batkin)說。但克雷斯擔心,他搞的東西其實并不能平息他們的恐懼。

使他感到不安的是一場聲勢越來越強的運動,要求任何有轉基因成分的食品都得貼上標簽,標明是“轉基因作物”。

當時加利福尼亞的一項提案將付諸投票,正反雙方辯論激烈。支持提案一方稱強制標識事關消費者權益和透明度,但他們的廣告經常暗示轉基因作物是有危害的:一則廣告里有一個孩子,即將快樂地啃一口抗蟲玉米,而玉米棒子上覆蓋著一個問號,說明文字是“玉米,被改造成自己就能長出農藥”。

然而他知道,使玉米能抵抗害蟲的基因來自一種土壤細菌,而有機種植者長期拿這種細菌當天然殺蟲劑使用。

一個叫環境工作組(Environmental Working Group)的倡導組織的一名領導人認為,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應該強制要求食品標注轉基因成分;他引用了“粉紅肉渣[5]、致命甜瓜、被污染的火雞和我們湯里的雙酚A”這些案例。

克雷斯認為,強制標識運動屬于那類任何行業為了贏得競爭優勢可能會采取的策略:這些運動的很大一部分資金來源于銷售有機產品的公司,如果食品包裝上暗示有危害,顧客會選擇這些公司自己的非轉基因產品,它們因而能從中獲利。他不是要向消費者隱瞞任何情況;他想讓他們理解他的橙子是怎么進行基因改造的,為什么要改造。一個標簽似乎將所有轉基因作物都歸入一個被污名化的類別中,這令他煩惱。

2012年6月,環保局通知他,他需要測定多大量的菠菜蛋白會影響蜜蜂和小鼠。他很高興地開出30萬美元的支票,用以制造這種蛋白質。

這個項目到當時為止耗資已超過500萬美元,而這筆錢是最大的單一開支。如果測試結果沒有問題,他還得對轉基因橙子樹的花粉中出現的這種蛋白質進行測試。然后,環保局還會要求測試果汁。

“似乎有點過度。”米爾科夫說。

但克雷斯和埃雷都感到應該慶祝一下。前方的道路已開始掃清了。

米爾科夫的300棵樹還需要幾年才能開花,他們不想干等,決定試著將轉入了菠菜基因的樹的嫩芽嫁接到成熟的樹上,以加速花粉形成——最終結出他們的第一個果實,以供測試。

反對之墻


達利爾·阿什摩爾(Darryl Ashmore)將從實驗室培植的轉基因樹上取下的嫩芽嫁接到一棵試驗果園中的普通橙子樹上。圖片來源:理查德·佩里

一年前的一個清晨,克雷斯在家瀏覽農業部網站。農業部打開了時間窗口,公眾有60天時間評論那種能結出不褐變的“北極蘋果”的轉基因果樹。

他想,自己的申請也會走類似的形式。

他快速瀏覽了該公司163頁的申請書,其中說明了這種蘋果為何在營養成分上等同于正常蘋果,與其他種類蘋果發生異花授粉的可能性是多么小,以及健康水果更大的市場潛力。

然后,他去看評論。已經有幾百條了,幾乎普遍是負面的。有些是來自家長,他們擔憂不褐變屬性會掩蓋腐爛蘋果——雖然由于染病而腐爛的轉基因蘋果仍然會變成褐色。許多人來寫評論是為了響應反對生物技術的團體“食品安全中心(Center for Food Safety)”發起的一場請愿運動。

“蘋果這種零食應該是自然的、健康的。”該團體告誡道,“基因改造蘋果兩者都不是。”

其他人表示普遍不信任科學家的保證:“有太多東西,當初給我們的時候說的是無毒無害;幾年后,我們才發現不是這么回事。”一個女人寫道,“得了兩次癌癥以后,我覺得不能再冒任何不必要的風險。”

許多人堅持認為,即使這種水果被批準,也應該標識。

那天早上,克雷斯很晚才開車去上班。自己其實不應該對這種敵意感到驚訝的,他心里想著。

埃雷用好消息安慰他:蜜蜂和小鼠的數據回來了。在按環保局要求進行的測試中,那種蛋白質的最高劑量也沒有產生任何致病影響。

但反對聲浪給了克雷斯最沉重的一次打擊。“他們會相信我們嗎?”他第一次這么問自己。“我們這樣做是為了不再使用化學品,而且在盡力保證安全性,他們會相信嗎?還是,他們會看著我們,說‘他們都是這么說的’?”

據傳言,主要果汁品牌已打算尋求佛羅里達以外的橙汁供應地——也許是巴西,一些種植者放棄了染病的果園,將種植基地轉移到那里。克雷斯知道其他一些跟自己的項目類似的實驗,但它們都已經失敗了。加拿大的一所大學開發出了排泄物更少污染的豬種,但找不到投資者,于是只能把豬都安樂死處理掉。一種能長得更快的轉基因鮭魚仍在等待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批準。一項研究得出了轉基因作物有健康風險的結論,科學家們認為它不可信,但它還是加劇了一些消費者的疑慮,令他們感到這種技術是危險的。

雖然加利福尼亞的強制標識提案沒有通過,但它導致一個類似提案在華盛頓州發起,還引致康涅狄格、佛蒙特、新墨西哥、密蘇里和其他許多州的議員提出立法建議,要求對轉基因進行強制標識。

在去年炎熱的夏日里,克雷斯非常粗暴地折騰自家花園,妻子從未見過他這樣。

去年10月,克雷斯去加州柑橘種植者會議演講。駕車穿過加州中央谷地(Central Valley)時,他在考慮該怎么應對批評。他想,如果能幫助消費者認識到他毫無隱瞞,也許全面強制標識轉基因也是可以接受的。他永遠無法證明對一種作物進行基因改造沒有風險。但他可以試著去解釋不做基因改造的風險。

為了控制疾病蔓延,南方花園已經損失了70萬棵樹,超過其總數的四分之一。根據預測,在下個春季,收成會非常慘淡。那一天,對幼樹使用更多農藥的要求被批準了。當晚在酒店里,他往演講材料中加了一張幻燈片。

第二天早晨,他在講臺上講到農藥用量越來越大。“我們正在使用大量的化學品,事實就是這樣,”他說,“現在的用量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多。”

然后,他停在那張新加的幻燈片上。上面沒有任何裝飾,寫著“消費者的接受程度”。他看著聽眾。

他知道,這些種植者最想要的是一顆定心丸:如果疾病繼續蔓延,他能幫助他們。但他得告誡他們:“如果沒有消費者的信任,那我們不論拿出什么對策也無濟于事。”


在南方花園的實地種植試驗中,沒有新基因的幾行樹感染了黃龍病。種在其他行里的用菠菜基因改造的幼樹都很健康。圖片來源:理查德·佩里

種植

最近一天,早晨陽光明媚,克雷斯開車到一片用籬笆圍起來的田地。這塊地離他的辦公室有一段距離,遠離其他橙子樹。他打開門,并按照農業部制定的轉基因作物田間試驗規程,在記錄上簽字。

就在前幾個月,“完全食品(Whole Foods)”超市[6]表示,為滿足顧客要求,該公司會避免采購大多數種類的轉基因食物,并從2018年起要求供貨商標識轉基因。數十萬人參加了在世界各地舉行的“示威反對孟山都(March Against Monsanto)”活動——而農業部發布了今年橙子收成的最終報告:由于黃龍病,產量比去年下降9%。

不過,來到這片地,他心情平靜了一些。有幾行樹是沒有新基因的,已經感染了黃龍病。300棵有菠菜基因的幼樹都很健康。種在中間的樹承載著他近期的希望:15棵成熟的哈姆林和巴倫西亞,7英尺高(約合2.1米),它們被嫁接上了米爾科夫的含有菠菜基因的樹種的嫩芽。

有充分理由相信這些樹明年開花時能通過環保局的測試。他在收集農業部需要的數據,以證明它們不會對其他植物構成風險。當果實結出來后,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將比較這種轉基因橙子和常規橙子的安全性和營養成分。

他辦公室里有一份名單,是當佛羅里達的第一種轉基因水果可以采摘時,需要去聯系的團體:環境組織,消費者權益倡導組織,還有其他的。最終去聯系時到底說什么,他還不知道。是否有人想喝來自他的轉基因橙子的果汁,他也不知道。

但他已決定繼續向前。

今年夏天快結束時,他將在一個新溫室里再種下幾百棵有菠菜基因的幼樹。兩年后,如果監管部門批準,它們就能實地種植了。大約五年后,這些樹可能會生產出第一批可供銷售的橙汁。

他認為,無論是用他的還是別人的轉基因樹,佛羅里達的種植者很快就不用再擔心果汁發酸及產量不夠了。

他獨自站在地里。有那么一會,他的思緒在自由飄蕩。

“也許我們可以用技術來改善橙汁,”他禁不住想道,“也許我們能找到一種方法,讓橙子全年都能生長,或者讓橙子樹能多結一倍果實。”

然后,他止住了這些想法。

他拿下門上的夾子,簽字離開,鎖上了門。



備注:

[1]胡安·龐塞·德萊昂(Juan Ponce de León,1474-1521),西班牙探險家,于1513年帶領歐洲探險隊首次登陸佛羅里達,“佛羅里達”這個名字就是他起的。



[2]橘子碗是美國大學美式橄欖球隊進行的一項錦標賽,從1935年起每年1月初在邁阿密舉行。

[3]《變蠅人》是1958年上映的一部美國科幻電影,1986年的重拍版仍用原名。



[4]這篇路透社的報道是: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0/12/03/us-gmo-oranges-idUSTRE6B24ZE20101203



[5]粉紅肉渣(pink slime):又叫機器分離肉,消費者反對聲較多,詳情請看:粉紅雞肉是怎樣煉成的

致命甜瓜:羅馬甜瓜(cantaloupe)被細菌污染事件近年來屢屢在美國發生,如2011年被李斯特菌(Listeria)污染,2012年被沙門氏菌(Salmonella)污染。

被污染的火雞:2011年發生火雞絞肉被沙門氏菌感染事件。

湯里的雙酚A:2011年有研究發現用于金屬罐頭內涂層的雙酚A會溶解在湯里,但溶解量遠未到對健康構成危害的程度。坎貝爾等制造商隨后逐漸停止在罐頭中使用雙酚A。



[6] “完全食品”是美國一家大型連鎖超市,以銷售有機食品為特色。



本文翻譯自紐約時報A Race to Save the Orange by Altering Its DNA

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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